崔保国,刘金河

• 1: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 2: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

摘要(Abstract)：

本文在网络空间治理体系的分析框架下探讨了平台治理问题。传统的网络空间治理三层架构应该独立出平台层,平台层正在上升为关键层级。平台层治理在网络空间整体治理体系中处于政府化管理和去政府化管理之间的特殊地带。网络空间的秩序来源于等级制和自发网络。单一的来源无法建构良好的秩序,平台层正由以自发网络为基础的市场力量所主导,造成权力失衡。私营的平台公司成为新的社会权力中心,并给社会带来种种挑战。对此,本文提出了一种以权力制约为核心的数字社会契约平台治理原则,并以此设计了一种融合多边和多方精神的平台公共化治理机制,以期对解决平台治理困境提供有益智识。

关键词(KeyWords)： 网络空间治理;平台治理;脸书;多利益攸关方;平台权力

Abstract:

Keywords:

基金项目(Foundation): 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构建全球化互联网治理体系研究”（项目号：17JZD032）的阶段性成果;; 清华大学自主科研计划资助

作者(Author): 崔保国,刘金河

DOI: 10.16602/j.gmj.20200006

参考文献(References)：

• 丹尼·罗德里克(2011):《全球化的悖论》(廖丽华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原书Rodrik,D.[2011].The globalization paradox:Democracy and the future of the world economy.New York and London:W.W.Norton.)
• 方军、程明霞、徐思彦(2018):《平台时代》,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
• 方兴东、严峰(2019):网络平台“超级权力”的形成与治理,《人民论坛·学术前沿》,第14期,第90-101页。
• 弗朗西斯·福山(2001):《大分裂:人类本性与社会秩序的重建》(刘榜离、王胜利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原书Fukuyama,F.[1999].The great disruption:Human nature and the reconstitution of the social order.New York:The Free Press.)
• 弗朗西斯·福山、王匡夫(2018):何谓“治理”?如何研究?,《国外理论动态》,第6期,94-104页。
• 霍布斯(1985):《利维坦》(黎思复、黎廷弼译),北京:商务印书馆。(原文Hobbes,T.[1651].Leviathan.London:Crooke.)
• 郎平(2017):“多利益相关方”的概念、解读与评价,《汕头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第33卷第9期,75-81页。
• 劳拉·德拉迪斯(2017):《互联网治理全球博弈》(覃庆玲、陈慧慧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原书DeNardis,L.[2014].The global war for internet governance.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
• 李晓东(2017):互联网全球治理的趋势和挑战,《全球传媒学刊》,第4卷第2期,94-97页。
• 刘建伟(2015):国家“归来”:自治失灵、安全化与互联网治理,《世界经济与政治》,第7期,第107-125页。
• 刘金河(2019):论社交媒体的平台权力及其治理,清华大学博士学位论文。
• 卢梭(1997):《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李常山译),北京:商务印书馆。(原书Rousseau,J.J.[1755].Discours sur l'origine et les fondements de l'inégalité parmi les hommes.Bibliothèque Nationale.)
• 卢梭(2003):《社会契约论》(第3版)(何兆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原书Rousseau,J.J.[1762].Du contrat social:Ou Principes du droit politique.Amsterdam:M.-M.Rey.)
• 罗伯特·欧基汉、约瑟夫·奈(2012):《权力与相互依赖》(门洪华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原书Keohane,O.R.& Nye,J.S.[2011].Power and interdepend.London:Pearson Higher Ed.)
• 洛克(1964):《政府论(上、下)》(叶启芳、瞿菊农译),北京:商务印书馆。(原文 Locke,J.[1689].Two treatises of government.London:Awnsham Churchill.)
• 曼纽尔·卡斯特(2006):《网络星河:对互联网、商业和社会的反思》(郑波、武炜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原书Castells,M.[2001].The internet galaxy:Reflections on the internet,business,and society.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
• 尼尔·弗格森(2020):《广场与高塔:网络、阶层与全球权力竞争》,北京:中信出版社。(原书Ferguson,N.[2018].The square and tower:Networks,hierarchies and the struggle for global power.London:Penguin Books.)
• 腾讯科技(2019年10月8日):继谷歌后美国40州检察部门将对Facebook反垄断调查,获取自https://tech.qq.com/a/20191008/001905.htm。
• 王明进(2016):全球网络空间治理的未来:主权、竞争与共识,《人民论坛·学术前沿》,第4期,15-23页。
• 韦伯(2004):《经济与历史支配的类型》(康乐等译),《韦伯作品集Ⅱ》,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 徐偲骕、姚建华(2018):脸书是一个国家吗?——“Facebookistan”与社交媒体的国家化想象,《新闻记者》,第11期,15-25页。
• 徐偲骕、张岩松(2019):国有化还是用户所有?——从“数据所有制”破解社交媒体治理之争,《新闻界》,第6期,60-76页。
• 阎学通、何颖(2017):《国际关系分析》(第3版),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 易前良(2019):平台中心化:网络传播形态变迁中的权力聚集——兼论互联网赋权研究的“平台”视角,《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第9期,6-12页。
• Castells M.1996 (2000).The Information Age:Economy,Society,and Culture,Vol.1:The Rise of the NetworkSociety.Oxford,UK:Blackwell.
• Drake J.W.,Cerf,G.V.& Kleinw?chter W.(January 2016).Internet Fragmentation:An Overview.World Economic Forum.
• Federal Trade Commission(FTC).(July 24,2019).FTC Imposes $5 Billion Penalty and Sweeping New Privacy Restrictions on Facebook.Retrived from https://www.ftc.gov/news-events/press-releases/2019/07/ftc-imposes-5-billion-penalty-sweeping-new-privacy-restrictions
• Force H.J.(2012).Internet Fragmentation:Highlighting The Major Technical,Governance and Diplomatic Challenges for US Policy Makers.Belfer Center for Science and International Affairs,John F.Kennedy School of Government,Harvard University.
• Goldsmith,J.& Wu,T.(2006).Who controls the Internet?Illusions of a borderless world.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
• Hobbs,C.(August 30,2017).5 reasons why Facebook should be in (global,cooperative) public ownership.We Own It.Retrived from https://weownit.org.uk/blog/5-reasons-why-facebook-should-be-global-cooperative-public-ownership
• Howard,P.(August 16,2012).Let's Nationalize Facebook.Slate.Retrived from https://slate.com/technology/2012/08/facebook-should-be-nationalized-to-protect-user-rights.html
• Internet Society(ISOC).(February 26,2019).The Global Internet Report:Consolidation in the Internet Economy.Reston and Geneva:Internet Society.
• Mueller,M.L.(2010).Networks and states:The global politics of internet governance.Cambridge:MIT Press.
• Mueller,M.(2017).Will the internet fragment?.Cambridge:Polity.
• Schneier,B.(2015).Data and goliath:The hidden battles to collect your data and control your world.New York and London:W.W.Norton.
• Thierer,A.(August 17,2012).10 Reasons Why Nationalizing Facebook Would Be Ridiculous.Forbe.Retrived from https://www.forbes.com/sites/adamthierer/2012/08/17/10-reasons-why-nationalizing-facebook-would-be-ridiculous/
• Warren,E.(March 8,2019).Here's how we can break up Big Tech.Medium.Retrived from https://medium.com/@teamwarren/heres-how-we-can-break-up-big-tech-9ad9e0da324c
• Wendt,A.(1999).Social theory of international politics.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 ① 为了在行文中进行区分,本文用“Facebook”指Facebook这款社交网络平台,用“脸书”指代其公司主体。
• ② 2019年第四季度,Facebook月活跃用户数约25亿。数据来源:www.statista.com。
• ③ 在不少媒体或者公共言论中,脸书常常被认为打造了一个社交帝国,以至于2015年一部纪录片直接以《脸书国》(Facebookistan)为标题,直呼脸书是一个国家。在这种描述版本中,这个脸书国有20多亿的人口,有一整套完整的法律和制度,也有一个中央政府——脸书的管理层,以及一个国王——脸书CEO扎克伯格。这个国家比肩于现实中的主权国家(Nation State),甚至有了外交,成为丹麦政府向美国硅谷派驻大使开展“技术外交”的对象。关于“脸书国家论”的综述见:徐偲骕,姚建华(2018):脸书是一个国家吗?——Facebookistan与社交媒体的国家化想象,《新闻记者》,第15-25页,第11期。
• ④ 此图是在ICANN于2015年提出的网络空间数字治理图的基础上修改而成的。
• ⑤ 多利益攸关方的不同表述还有:Multistakeholder Model,Multi-stakeholder Process,Multiple Stakeholder Relationship;Multi-stakeholder Initiative。从中可以看出,有的侧重决策机制流程和模型,有的更关注利益攸关方的关系,有的则重点放在进程发起的倡议。此处,本文选用“多利益攸关方主义”主要用于泛指与多利益攸关方相关的思想和行动,而不是狭义上的那种多利益攸关方主义者。
• ⑥ 参考ICANN多利益攸关方政策制定流程图,见https://www.icann.org/sites/default/files/assets/multistakeholder-policy-development-29feb16-zh.pdf。
• ⑦ 1996年约翰·巴洛发布著名的《网络空间独立宣言》,宣称:我们不欢迎政府。在实践中,互联网治理领域确实将限制政府权力制度化,如ICANN的政府咨询委员会(GAC)对ICANN日常决策只有咨询建议权却没有决策权,同时,联合国下属机构国际电信联盟(ITU)一直未能取得关于互联网监管的实质权力,而联合国主办的互联网治理论坛(IGF)一直被诟病为一个议而不决的“清谈馆”。事实上,除了联合国信息安全政府专家组对互联网相关问题作出过有实际影响力的决策推动之外,联合国体系内几乎对互联网治理没有起到直接的决策作用,而联合国信息安全政府专家组目前也陷入困境。
• ⑧ 此图是对弗朗西斯·福山提出的原型的应用。参见:弗朗西斯·福山(2001):《大分裂:人类本性与社会秩序的重建》(刘榜离,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第193页。
• ⑨ 关于这种封建主—农奴的比喻参考:Schneier B.(2015).Data and goliath:The hidden battles to collect your data and control your world.New York and London:W.W.Norton.
• ⑩ 国际互联网协会年度报告关于互联网集中(consolidation)的介绍:https://www.internetsociety.org/tag/consolidation/。
• (11) 脸书对用户行为的规范表现为方方面面,最集中体现在Facebook平台的《社群守则》(Community Standards),用超过1万多字的文本(中文)详细规定用户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脸书最新的对线上行为准则的塑造体现在其2020年2月17日发布的白皮书《绘制前进道路:在线内容监管》(Charting a Way Forward:Online Content Regulation),全面阐述了在线内容监管面临的挑战和问题,并提出五大监管原则,线上社会的基本法一般的规则框架俨然正在形成。
• (12) 关于网络平台引起社会权力结构变化的分析请参见:刘金河(2019):论社交媒体的平台权力及其治理,清华大学博士学位论文。
• (13) 对契约精神的回归事实上并不是本文独有的呼唤,西方互联网社群也正在对基本关系的反思中采取行动,其中万维网发明者蒂姆·伯纳斯-李(Tim Berners-Lee)明显是一个典型的旗手。2019年11月5日他正式启动了“网络契约”(Contract for the Web)项目,旨在帮助“修复互联网”,防止其成为“数字反乌托邦”,即充满丑恶与不幸的地方。“网络契约”列出了政府、公司和个人要遵守的九项核心原则,包括提供负担得起、可靠的互联网接入服务,以及尊重公民话语和尊严等责任,以及72项条款,还提供了相关工具,试图让公司和政府承担责任。该项目已经得到微软、谷歌、脸书、推特等互联网巨头,德国、法国等国家政府以及电子前沿基金会(EFF)等非营利性机构等150个组织的支持。项目官方网站:https://contractfortheweb.org。
• (14) 这种设计最有可能实现的方式之一是利用区块链技术实现公众治理,具体方式正处于探索之中。
• (15) 2019年8月19日,推特和脸书发布公告,宣布对一批来自中国内地的账号进行查封处理,引起国内外舆论的震动。推特首先宣布删除936个来自中国内地的账号,理由是它们有“官方背景”,且有目的地涉嫌传播关于香港局势的涉暴“假新闻”,破坏了香港示威的“合法性”。同一天,脸书也发布声明,称他们通过从推特得到的信息后删除了Facebook上7个粉丝专页、3个群组和5个个人账号。而且推特还冻结超过20万个相关账户,并表示将停止对中国国有媒体进行推文的推广合作。三天后,谷歌旗下的视频平台YouTube也加入查封行动,表示它已经关闭了210个YouTube频道,并且这背后的证据与脸书和推特公布的有关中国的观察和行动一致。推特公告:“Information operations directed at Hong Kong,” August 19,2019;脸书公告:“Removing Coordinated Inauthentic Behavior From China,” August 19,2019;谷歌公告:“Maintaining the integrity of our platforms,” August 22,2019.
• (16) 在2019年第六届世界互联网大会开始前的10月16日,世界互联网大会组委会发布体现中国政府网络空间治理最新思想的概念文件《携手构建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提出构建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应“坚持多边参与、多方参与,积极推进全球互联网治理体系变革。发挥联合国在网络空间国际治理中的主渠道作用,发挥政府、国际组织、互联网企业、技术社群、社会组织、公民个人等各主体作用,建立相互信任、协调有序的合作。加强政府、国际组织、互联网企业、技术社群、社会组织、公民个人等各主体的沟通与合作,形成立体协同的治理架构”。